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南京街上的叫花子和狗,都格外多起来。
狗难得有不凶的。它们仗着嘴里有牙,肚里有肉,冲叫花子叫得尤其凶。花子也难得有不赖的。他们只有穷命一条,也就没什么 拉不下脸。
最赖的花子是小叫花子,又脏又凶,女孩子更坏,抱着你的腿就不撒手;见你手里有吃的,扑上来就往地上打,掉地上他(她)们 好捡起来吃。不看见这样的孩子,你就不会懂得什么叫做“辛苦恣睢”。他(她)们的命比狗还贱,却被当作狼来喂养。
当然,花子里也有优哉人物。他们多半是五十岁上下的老头子。有些衣着还很讲究,倒不在好,只是干净,有补丁,却看不见污 渍。
在麦当劳门口就坐着这样一个老乞丐。初看上去,他像一个来城里投亲的乡下老汉,正坐在麦当劳叔叔旁边歇脚。他从旧军用书 包里拿出一瓶芬达橙汁,慢慢儿地喝,指间夹着支香烟,慢慢儿地吸。优哉游哉将烟吸完,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,擦净瓶口 的汁水,拧紧瓶盖,把瓶子放进书包里。他的讲究并不妨碍他的工作。一对衣着入时的青年男女正走出来。老乞丐刷地冲到门口 ,手不伸,头不抬,连嘴也不张,直比着姑娘的鞋尖跪下去,将路拦死。姑娘惊得掏出10块钱,青年不好少给,也扔了20块出来 ,架着姑娘夺路而逃。老乞丐慢条斯理地起身,拾起30元钱,叠好,放进衬衣口袋,退到一旁仔细地掸落膝头的浮土。而一个偷 偷溜进麦当劳卖扬子报的中年妇女,正被经理追得满店堂跑,慌乱中撞翻了小孩子的饮料。现在,她正垂手立着,陪着笑,当众 被经理和那个年轻的母亲厉声呵斥。
隔着厚而明亮的玻璃,店外的人不会注意到那个倒霉的女人。街上飘着麦当劳欢快的音乐,吃饱了饭的狗和注意养生的人们在散 步。那个老乞丐仍坐在麦当劳叔叔身旁,又点着了一支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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