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九月七日晚从奎屯出发到乌鲁木齐,再到吐鲁番,去看了唐僧讲经一百天的高昌古城,“饮马长城窟,落日傍交河”的交河古 城,绵延二百里的火焰山,柏孜克里克的千佛洞,中国古代第三大工程的坎儿井,瓜里飘香的葡萄沟,以及丝绸之路重镇鄯善。 在众多醉人的情景之中,只苦于口不能道眼前之景,手不能写心中之情,特别是在古交河城,这种感觉尤为强烈。我们是九月九 日黄昏时去的。交河古城座落在两河交汇冲积而成的河心洲上,河原是东南西北走向,两边是数十米深的谷坡,坡上林木繁盛, 苞谷、葡萄郁郁葱葱,岸上则是一望无边的戈壁。我一走进景区就与他们几个分手了,独自漫步在千年前的城里,很明显地可以 感受到向时的繁华和热闹;然而千百年风吹雨蚀,地面上已积起了一层厚厚的尘,西风扫过,扬起阵阵迷雾。刚进入城市,那团 尘雾就热情地把我团团围住,很像是迎接远方的客人。我不敢高声说话,只是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当年的街市上、小巷里,一会儿 又仿佛应邀穿堂入室,真如回到自己家一样自由。但身处断壁残垣中,心里又泛起一阵阵悲凉。西边残阳如血,古城残存的佛塔 、廊柱、�望台……无声的喧哗,静寂的繁荣,沉默的热情,驳蚀的雕梁,冰凉的炕道……我忽然有一种恐惧在悲凉中悄悄扩散。 而此时,东南方又挂上了半轮淡月,高远而狡黠,明澈而诡秘,我再也无法沉浸其中了,快步走出。忽狂风卷起,尘雾将原先清 晰可见的殿堂笼住,远处遥遥送来几声驼铃和守门士兵的斥喝,我几乎是跑着逃离了这座难以读懂的古堡。
这座古城的灭亡,据说是被仇敌在上游切断了水源而致。满城千疮百孔的窟窿、洞道,仿佛依然在向幽幽的苍天呜咽、怒吼。在 古城中还有一个地方是禁区,它处在城东的高岗上,被铁栏杆围着,旁边立着的一块小石碑上的文字,说明这是个婴儿的墓群, 为什么有这么多婴儿埋在一起、并放在东方的土岗上?这些孩子又是怎么死的?我没有去想也不敢去想。
在九月九日这一天里,我切实地体验到了韩晓歌中“大漠的落日下”、“荒凉的古堡中”的“飞天”境界。晚上借宿于维族司机老兄家, 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,看着墨紫的鸡冠花,银亮的月光从密叶中筛出点点亮斑,在这美丽的月色下回想黄昏的古城探幽,心中 不禁荡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:古人从哪里来?我要到哪里去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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